壶中天【九辫/甜/一发完】
*主题:灯火阑珊
*AU:被扭曲的短小方术故事
*我写了一碗破肚饺子汤水
-壹-
“你把马还给人家,免你死罪。”
那人眼底闪烁的慌张关不住,嘴上还是不饶:
“你是什么人,管得着我!”
要是寻常精怪,此时早摔下马叩拜求饶,杨九郎心里提防着,微微眯上眼睛摩挲着指节。
“我看你眼睛都睁不开怕是认错了贼人误会了好人!”
杨九郎心说这批驳倒是底气十足,不知道是不是去偷听了东街泼妇的争吵学来的,强忍着笑腔慢吞吞的回应:“好人的耳朵可不像你这么别致。”
那人先是愣神,接着恍然悔悟,头顶上的两只雪白的尖尖耳朵可算是隐匿了去。
后来杨九郎又想起,那日张云雷涨红的脸色,像极了他壶中所见的彤粉云天。
-贰-
小狐狸名叫张云雷,名字多响亮——“乱起的,我也不认得几个字。”
杨九郎看着眼前人乖乖端坐,鲜有的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,吓着这初入人间的妖怪。
他遇着过作践人命的蜈蚣毒蛛,也遇着过戏弄人心的蛇蝎,多数不待他挥使腰间驱鬼的软鞭就落荒而逃,道行深的跟他过几个来回,最后也躲不过被降鬼的符纸咒念,魂魄四散不如一缕烟。
张云雷好像不知道怕,也不知道斗。就好像夏夜里被微风吹动的萤火,飘到人间了,就落在人间,发一点点不合群的光。
“欸,张云雷,你看我!为什么偷马?”
“饿了。”
“……那我先带你去垫垫肚子。”杨九郎对着他发不起脾气,领着他去吃老巷里的烧鸡,往来人群拥挤,他就一步三回头。
张云雷总是四顾,杨九郎就不得不停下来等他,周边川流碰撞,他的耐心耗失极快,最后只有回身去抓他的手,软得像裹粉的汤圆。
两只手掌交叠,杨九郎很快出了一手心的汗,只能撒手,他怕把汤圆煮化了。
没想到张云雷循着去拽他的腰间因为栓着鞭子和纸符而鼓包的衣服。
杨九郎结结巴巴的问他干嘛,还没再多声讨抬头就看见要落脚吃饭的馆子,也不再跟口腹之欲过不去,挨着漏光的窗边坐下。
彼时天光暗淡,暮色滩涂斜照,两人距离并不亲密也不是很远,两双筷子几次在白瓷青花的盘子上击碎整朵油花,或多或少有些浪漫可言。
-叁-
时间久了也不芥蒂是人是怪,越发贴着亲近了。两人心里揣着明白,金科玉律爱慕殊途,可也侥幸天地之大,谁又稀罕来管他们。
两人经常躺在房顶的瓦楞上看天,吃人心的妖怪脑满肠肥,张云雷天天辗转街头巷尾的糖球炸糕灼青菜,瘦削出清雅气质,杨九郎怕瓦楞尖角硌伤他,硬着头皮去找东街的泼妇缝制棉垫子,不知道是杨九郎支吾不明还是泼妇忙中出错,杨九郎最终抱回来的,是一床四角拴着铜钱的喜被。
红色的缎面在月光下像不安宁的湖水,明黄色和绿色交叠的凤凰好似为种种所困,张云雷眉头蹙在一起,晃点着问杨九郎,你不是见过壶中的仙境吗?仙境中的凤凰就长这样?
杨九郎也没跟他讲过壶中仙境的事,他听张云雷提起来便有点莫名的欢喜,精怪们独有的神通就是能翻看过往,哪怕不那么详尽,杨九郎有些一厢情愿的想着,往后余生定是两人执携,从前也透彻相熟,那也算他已经参与了自己的全部人生。
-肆-
杨九郎本是游医,因为医好了不该医治的人而被轻侮,郁结不平登酒楼买醉,误打误撞目睹了仙人隐遁葫芦之中。
追寻拜访,仙人收他为徒,选在一个暴雨天让他含着一颗桃花糖往南走,穿雨衣衫不湿,却不知怎么昏睡在雨中。
杨九郎约摸不出自己混沌了多久,再清醒时睁眼看到的是一片富丽堂皇。
雕梁画栋,楼阁精致,白龙驾云驭虹,凤凰像一簇曳尾的火。
他用一棵竹当做肉身送还人间,抹去所有牵扯挂碍。在壶中的仙境里学医道,习方术,总觉得和珍异草木,精怪魂魄相伴一生,也好过人与人相与消磨。
他见过青色的日光,绛色的月亮,有羽毛的蝴蝶和与马同高的白兔,看似是旱柳挥扬之处落满白银,青蛇吐出的信子上卧着黑色的珍珠。
一切稀奇但不心动。
瘟疫席卷故乡时,他还差最后一重成仙,最终于心难忍,放弃一切回到这里,灾难平息后人们又纷纷滋长忘恩负义的爪牙,杨九郎安心也失望,最终还是四处飘摇,医顽疾驱恶鬼。
-伍-
张云雷问他悔不悔,一时心软错付,放弃仙境之美,是不是不值。
杨九郎答他没有。那都是从前的不平,现在已经是千万般所幸。
壶中再好,也没有相伴,更不必说交互真情。
人间再不光彩,但会有心动的时刻,成为抵消悔意的全部缘由。
“何似在人间。知道么?”
“不知道,什么意思?我只知道人间比壶中天差得远。”
张云雷不是道什么时候枕到杨九郎的胳膊上,轻声追问。
夜色已经太深,灯火阑珊至于无影无踪,弦月明辉照不亮远方青山,只能敲动红色缎面的涟漪,堪堪描摹眷侣的轮廓,点缀他素色的长袍,如同无依无靠,清怜的帆。曾经的混沌感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远,胳膊上酸麻麻的感触汩汩倾泻,实实在在的盛满心口的美酒杯盏。
“意思就是壶中天比你差得远。”
-壶中天·完-
*前前后后,感恩所有的绸缪与包容。下一位是 @甩尾巴的刺猬 老师
*好久不见,有几句碎碎念放在评论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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